第二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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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明蓁竟然無言以對。
她怎麽感覺，少帝像在偷偷罵她？
她心下懊惱，有點懷疑少帝是不是故意的。
他是目睹過她從周放身上撈錢的，自然知道她不會嫌棄金銀。
難道是上次的事情，她把惡意值刷得太高了？
而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意思多了去。
他也可以是暗示，王府是個大染缸，而她偏偏那般清新脫俗。
所以，他到底是在誇她，還是在罵她，亦或者僅僅是客套話？
這代表了三種截然不同的態度。明蓁一時想不出結果，煩躁得想抓頭發。
“蓁蓁，你怎麽可以管文總管問這種問題呢？”此時，楊王妃不滿地在旁低斥一句，“說什麽黃白之物，王府又不會短了你的衣食。”
明蓁登時端正了態度，低眉說道：“文總管，是我太過冒失了。”
內侍大方地表示沒關系，又是說：“工部那邊對於棉花種植的事，尚有諸多不清楚的地方，近日，他們可能時常會前來詢問六郡主。希望六郡主不會嫌麻煩。”
明蓁的瞳眸裏閃現一抹希冀，“那可有酬勞？”
知識多麽寶貴，她給工部當顧問，用自己的知識謀生，不過分。
內侍道：“自然是有的，我們會參照工部諸人的月例，給六郡主計算酬勞。”
還好，那小皇帝沒有喪心病狂到壓榨免費勞動力的地步。明蓁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。
一夜暴富都是騙人的，到頭來，還是得動手搬磚。
只是，她想要買的頂級山莊，可是要幾千萬錢，是十足的一筆巨款。也不知道工部的酬勞如何，她得過多少年才能攢夠錢。
內侍傳旨完畢，再三提醒明蓁別忘記春狩的事情後，領了王府的賞錢離開。
明蓁卻開始發愁。
她覺得其他人也對她有所誤解。
在他們眼裏，她仿佛真的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，是不可以沾上凡塵俗物的。
這怎麽行呢？
仙女不吃飯，光喝西北風，也是會餓死的呀。
明蓁想了想，決定以後要適當表現出接地氣的一面。
思忖間，她的身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。
垂下的眼眸裏，映出一雙黑靴。
攝政王在朝她走來，那好似萬年冰封的眸子，出現一絲皸裂。
他好似猶豫了許久，才緩緩吐出一個稱謂，“蓁兒……”
明蓁一聽，差點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。
她從來不喜歡攝政王這種以愛之名，行傷害之實的人。
但目前，明同儼還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，也是王府的主人，她若想實現自己的計劃，還是很需要瓦解他對她的反感。
明蓁琢磨起自己該有的態度，擡起頭，正視他。
她沒有回應攝政王，而是斂去笑容，似是糾結地輕咬唇瓣。
然後，她流露出一個倔強又清冷的眼神，轉身離開。
攝政王的腳步一頓，莫名地明蓁，一時沒反應過來，她是怎麽回事。
他就是想確定她是從何得知棉花的事，過來問她兩句話罷了。
畢竟是父女，關系總是那般僵持也不好。
林側妃輕笑一聲：“王爺，還不是因為你先前在書房外嚇著她了。”
攝政王方才記起上回想要責怪她撫琴的事。
他凝望著明蓁的背影，悵惘地搖頭，吐出一口濁氣，“這孩子倒是將月娘的脾氣學了個十成。”
楊王妃母女見到攝政王現在的表現，互相對視一眼，自然是看出對方的不忿之意。
她們怎麽會料到，明蓁竟然能靠在大街上甩鞭的方式翻盤，還能得到少帝的嘉獎。
只是，既然聖旨都下了，他們只能將不忿先吞到肚子裏去。
到了春狩那日，明蓁和王府其餘人，一同來到位處西山的狩獵場。
狩獵場位處半山腰，擁有連綿不絕、郁郁蔥蔥的森林。獵場旁邊的行宮南苑，是納涼的聖地，每逢夏日臨近，南苑都會變得熱鬧。
即使山下有轉熱的趨勢，貴女們已經穿上更輕薄的衫子，山腰仍是帶著些許涼意。因而，許多女眷，甚至是太後，都專門為乘涼看風景而來。
明蓁穿著一身利落的騎裝，到達南苑。
下了馬車後，她擡起一雙皓婉，伸了個懶腰，呼吸著山裏的新鮮客氣。
“蓁蓁，你這身騎裝不錯啊。”明承燁見到明蓁的騎裝，衷心地說上一句。
這身騎裝采用紅色，飾以少量的白，簡單卻不單調，剪裁得體，襯出她纖濃合度的身材，裙下的長靿靴也是飾以精致的兩顆寶石，讓她整個人盡顯靈氣，猶如在林間穿梭的精靈。
明蓁隨手接過婢子遞來的野果，輕咬一口，洋洋自得，“我娘親手做的，當然不錯。”
美人娘親最近已經願意給她做衣裳了，說明她距離擺脫心理陰影又近了一步。
明承燁喃喃感慨：“江側妃手藝了得。”
明蓁想到自己要變得接地氣，又補充一句：“除了我娘的手藝之外，這料子也是貴著。我娘可是拿出碧波苑好幾個月的積蓄，花了幾十兩銀子，讓人去買布料和針線，為我趕制了這身衣裳。”
她強調的重點是一百兩，這已經算是很貴的價位了。
明承燁的眼裏閃現沈思的神情，卻楞是沒聽出她的話外之意，讓自己關註的重點完全跑偏了。
“為什麽要自己買，你可以去林家下面的布料莊挑料子啊。”他掏出一塊刻了字的玉牌，塞到明蓁的手裏。
“拿著，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，她說了，想要什麽樣的布料和衣裳，都可以拿著這塊玉牌去我們家的布料莊和成衣鋪。我們的布料莊有最好的布料，成衣鋪有最好的裁縫，以後，別讓你娘親自做衣裳了，這得多傷眼睛啊。她的病才剛好，還是不能折騰。”
他知道六妹妹從小過得不好，想必相當要強，有很多不能與人言說的苦楚。他平時總是避免提及金錢，而是直接給予她實物，以免刺激到她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。
明蓁接過沈甸甸的玉牌，唇角默默一抽。
她和江明月兩個人實在穿不到太多衣裳。
她若是為了致富，把他們家的布料和成衣拿去倒賣，也很不厚道啊。
罷了，致富的法子還有很多，她往後再好好琢磨。
明蓁暫收了心思，先跟著南苑的宮人前往馬廄，挑選馬廄裏的駿馬。
明蓁看了一圈，只選了一匹柔弱的小馬駒，回到南苑門口。
她以前被狗追過，可害怕那些動物撒蹄狂奔的樣子。
所以，她也就打算由宮人牽著韁繩，帶她到森林裏溜達一圈，然後，吃茶歇息，納涼避暑。
反正其它的貴族女眷來狩獵場，也不是真的來比拼騎射功夫。大部分都是來度假的。
這時，明承燁牽著他的馬匹，走了過來，看著明蓁的小馬駒，若有所思。
六妹妹從小深居簡出，貌似不懂騎馬？
他驕傲地拍起胸脯，提議道：“蓁蓁，你是不是還不會騎馬？要不要跟大哥學騎馬？大哥的騎術還不賴。”
明蓁轉過頭，見他為自己挑選了一匹高大威猛的棗騮馬，還讓人放置一具鑲金飾玉的馬鞍，看起來可威風，盡顯壕的風範。
她知道，明承燁做學問沒問題，到了其它方面，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但和讀書不同，在騎馬這種事上逞強，是很容易給自己帶來危險的。
“大哥，騎馬怪累人的，我不學也不打緊。”明蓁悉心勸道：“這林間常有猛獸出沒，你記得多帶些人手。”
皇家的狩獵場，哪裏會有真正兇猛的野獸。所有的猛獸都是經過豢養馴化的，偶爾放幾只到旁邊的森林裏，讓貴族圖個新鮮。
明承燁多帶點人手，等駕馭不住烈馬時，其他人也能及時幫忙。
明承燁的唇動了動，繼續勸：“宮人們牽著你的馬進去，走的都是那些又短又沒什麽意思的路線。這森林裏有很多漂亮的野兔和野鳥，黃羊和紅毛狐貍，還有如夢境般的七彩湖，十步一景，百步一絕。你得騎馬進去看，才會發現林中真正的美景。”
明蓁被說動了。
該死的。
應該封明承燁為皇家勝地旅游推廣大使。
只不過，被狗追的恐懼感仍然盤亙在她心底，她還是不能跟明承燁學騎術。
這時，明予婉牽一匹小白馬過來了。
她緩緩低下頭，一只玉手恰到好處地擱放到唇上，赧然一笑，“大哥說的倒是不假，讓宮人們牽著走，的確過於無趣。但大哥你若是騎得太快，蓁蓁跟不上你，她怕是會被嚇著，依我看，還是由我來教蓁蓁吧。”
明蓁看著明予婉那輕柔的擡手姿勢，心內感慨，如果是二姐來教她，那一定會很溫柔。
她會擁有最舒適的觀光體驗。
只是，她知道曹楓少將軍也來了。
她清楚明予婉心儀曹楓，上次鼓舞之後，曹楓心有所感，也找明予婉多聊了兩句。
此次狩獵，算是他們培養感情的絕佳機會。
為此，明予婉研究了好多天.衣裳發型配飾，今日，她還特意抹了明艷的口脂。
明蓁想象了一下後面的場景。
到時候，在美麗的森林裏，明予婉一心教她騎馬，曹楓只能默默地在旁看著……
畫面太過美妙，完全沒有你儂我儂的氛圍。
當電燈泡是要天打雷劈的，她絕對不能當。
明蓁深思時，明承燁已是回懟，語聲裏捎了些怒，“二妹妹的意思是，不相信我的騎術？”
明予婉笑容溫婉，睫毛輕緩地閃動著，說話亦是如柔緩的春風，“我怎麽會不相信大哥的騎術呢？我只是覺得，為了蓁蓁的身體著想，還是由我來帶她更合適。”
明承燁：“就憑你這風一吹就抖三抖的身子骨，能有什麽力氣來教她？”
明予婉：“再弱的身子骨，也比讓她陷入危險中好。”
明承燁：“二妹妹這是看不起誰呢！”
明予婉：“講道理罷了，大哥莫要想太多。”
兩人的話裏夾雜著明槍暗箭，不知不覺中，竟然又吵起來。
明蓁勸了幾回，皆以失敗告終。
吵不出結果後，他們還來問明蓁的意見。
明予婉好言相說：“大哥也別同我爭，你讓蓁蓁親自說，看她願意選誰。”
明承燁惱道：“是啊，蓁蓁，你來說。我就不信了，我還能輸給你了。”
明蓁無奈地將目光移向它處，尋找其他合適的騎射師傅。
世子明承安身著勁裝，獨自抱劍，孤傲地站在一匹越影騅旁邊。
他看似無心觀察此處動靜，只會偶爾掃過來幾眼。
但是，明承安的騎射風格淩厲，著實不適合她。
明蓁暗自嘆息，看來她還是要走傳統的旅游觀光路線。
倏然，隨著一陣整齊的馬蹄聲臨近，在場諸人皆是撂下手頭的事，恭敬行禮，高呼“萬歲”。
明蓁遙遙望見四匹駿馬牽著一匹華蓋輦車駛入玄鐵大門。
金黃色與杏黃色的旌旗在車尾招展，綾羅飄搖。少帝慵懶地依在車內，一襲緋色勁裝颯颯，風姿迢迢，一雙桃花眼不起波瀾，宛如平靜的海面下，藏了驚濤駭浪般的桀驁。
明蓁和眾人一樣，單腳後退，彎膝行了一禮。
一名奴仆伏在地，以背為凳，恭請少帝下車。
但見少帝的黑靴落在奴仆的背上，從輦車上下來，接過宮人遞過來的韁繩。
他是不必親來馬廄挑選馬匹的。
宮人們早已餵飽少帝喜愛的翻羽驄，等他一來，自是將馬牽到少帝的身前。
少帝的目光粗粗掠過在場的公侯王女、名媛大臣，眉宇間的厭倦和頹靡一閃即逝。
他隨意地牽過馬，隨手指了幾個人隨行狩獵。
其餘人又開始各忙各的。
明蓁望著那立於眾人中央的身影，卻是有了新的想法。
今日，她來參加春狩，自然不會想要一無所獲。
她做了個最合理的猜測。少帝下旨嘉獎她，應該是為了擡高攝政王府，促使榮陽侯府和攝政王府對立，並不代表他對她已經沒了殺心。
她還是得狂刷少帝的好感度。
上一回的烏龍只是個失誤。
這一次，她不能再出差錯。
昭德皇後的畫卷，她已經帶過來，放在馬車內了。
明蓁暗暗地構思起自己的計劃。
“大哥，二姐姐，你們別吵了。”明蓁叫停了正在吵架的兩人，水眸盈盈，如青蔥般的手指指了一個人，清脆地叫了聲，“你們別吵了，我決定好了，我要跟二哥學。”
她上回聽少帝和文海的談話，大致能清楚少帝生氣的緣由。
少帝應該有些介意她更親近明承安。
那她就再表現出親近明承安的舉動，讓少帝從哪裏跌倒，就從哪裏重新站起來。
被點到名的明承安，轉過頭來，完全是一臉懵。
“我不教連只雞都殺不了的廢物。”頓了頓，他道。
“我不當廢物，我也可以認真學。”明蓁甚是篤定地說，如一只無憂無慮的小兔子般，歡快地朝明承安奔去，仿佛在表明她要好好學騎射的決心。
明承安的目光閃爍，耳尖又是不爭氣地紅了。
他別過頭去，摘下一片樹葉，放在手心揉來揉去，不自然地咳了幾聲，“你別過來，我是不會教你的。”
明蓁仿佛沒聽到，繼續前行。
她方才跑了一小段路，身後卻有個清朗的聲音響起，“既然世子不願意教，那不如由朕來教？”
明蓁聽到聲音，停下腳步，略略側過臉頰。
少帝的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，他的聲音伴著整個南苑的微風，再次飄入她的耳中——
“六郡主不是說過，要和朕學騎射嗎？”
明蓁內心一震：哦吼，魚兒上鉤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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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心下懊惱，有點懷疑少帝是不是故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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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道是上次的事情，她把惡意值刷得太高了？
而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意思多了去。
他也可以是暗示，王府是個大染缸，而她偏偏那般清新脫俗。
所以，他到底是在誇她，還是在罵她，亦或者僅僅是客套話？
這代表了三種截然不同的態度。明蓁一時想不出結果，煩躁得想抓頭發。
“蓁蓁，你怎麽可以管文總管問這種問題呢？”此時，楊王妃不滿地在旁低斥一句，“說什麽黃白之物，王府又不會短了你的衣食。”
明蓁登時端正了態度，低眉說道：“文總管，是我太過冒失了。”
內侍大方地表示沒關系，又是說：“工部那邊對於棉花種植的事，尚有諸多不清楚的地方，近日，他們可能時常會前來詢問六郡主。希望六郡主不會嫌麻煩。”
明蓁的瞳眸裏閃現一抹希冀，“那可有酬勞？”
知識多麽寶貴，她給工部當顧問，用自己的知識謀生，不過分。
內侍道：“自然是有的，我們會參照工部諸人的月例，給六郡主計算酬勞。”
還好，那小皇帝沒有喪心病狂到壓榨免費勞動力的地步。明蓁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。
一夜暴富都是騙人的，到頭來，還是得動手搬磚。
只是，她想要買的頂級山莊，可是要幾千萬錢，是十足的一筆巨款。也不知道工部的酬勞如何，她得過多少年才能攢夠錢。
內侍傳旨完畢，再三提醒明蓁別忘記春狩的事情後，領了王府的賞錢離開。
明蓁卻開始發愁。
她覺得其他人也對她有所誤解。
在他們眼裏，她仿佛真的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，是不可以沾上凡塵俗物的。
這怎麽行呢？
仙女不吃飯，光喝西北風，也是會餓死的呀。
明蓁想了想，決定以後要適當表現出接地氣的一面。
思忖間，她的身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。
垂下的眼眸裏，映出一雙黑靴。
攝政王在朝她走來，那好似萬年冰封的眸子，出現一絲皸裂。
他好似猶豫了許久，才緩緩吐出一個稱謂，“蓁兒……”
明蓁一聽，差點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。
她從來不喜歡攝政王這種以愛之名，行傷害之實的人。
但目前，明同儼還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，也是王府的主人，她若想實現自己的計劃，還是很需要瓦解他對她的反感。
明蓁琢磨起自己該有的態度，擡起頭，正視他。
她沒有回應攝政王，而是斂去笑容，似是糾結地輕咬唇瓣。
然後，她流露出一個倔強又清冷的眼神，轉身離開。
攝政王的腳步一頓，莫名地明蓁，一時沒反應過來，她是怎麽回事。
他就是想確定她是從何得知棉花的事，過來問她兩句話罷了。
畢竟是父女，關系總是那般僵持也不好。
林側妃輕笑一聲：“王爺，還不是因為你先前在書房外嚇著她了。”
攝政王方才記起上回想要責怪她撫琴的事。
他凝望著明蓁的背影，悵惘地搖頭，吐出一口濁氣，“這孩子倒是將月娘的脾氣學了個十成。”
楊王妃母女見到攝政王現在的表現，互相對視一眼，自然是看出對方的不忿之意。
她們怎麽會料到，明蓁竟然能靠在大街上甩鞭的方式翻盤，還能得到少帝的嘉獎。
只是，既然聖旨都下了，他們只能將不忿先吞到肚子裏去。
到了春狩那日，明蓁和王府其餘人，一同來到位處西山的狩獵場。
狩獵場位處半山腰，擁有連綿不絕、郁郁蔥蔥的森林。獵場旁邊的行宮南苑，是納涼的聖地，每逢夏日臨近，南苑都會變得熱鬧。
即使山下有轉熱的趨勢，貴女們已經穿上更輕薄的衫子，山腰仍是帶著些許涼意。因而，許多女眷，甚至是太後，都專門為乘涼看風景而來。
明蓁穿著一身利落的騎裝，到達南苑。
下了馬車後，她擡起一雙皓婉，伸了個懶腰，呼吸著山裏的新鮮客氣。
“蓁蓁，你這身騎裝不錯啊。”明承燁見到明蓁的騎裝，衷心地說上一句。
這身騎裝采用紅色，飾以少量的白，簡單卻不單調，剪裁得體，襯出她纖濃合度的身材，裙下的長靿靴也是飾以精致的兩顆寶石，讓她整個人盡顯靈氣，猶如在林間穿梭的精靈。
明蓁隨手接過婢子遞來的野果，輕咬一口，洋洋自得，“我娘親手做的，當然不錯。”
美人娘親最近已經願意給她做衣裳了，說明她距離擺脫心理陰影又近了一步。
明承燁喃喃感慨：“江側妃手藝了得。”
明蓁想到自己要變得接地氣，又補充一句：“除了我娘的手藝之外，這料子也是貴著。我娘可是拿出碧波苑好幾個月的積蓄，花了幾十兩銀子，讓人去買布料和針線，為我趕制了這身衣裳。”
她強調的重點是一百兩，這已經算是很貴的價位了。
明承燁的眼裏閃現沈思的神情，卻楞是沒聽出她的話外之意，讓自己關註的重點完全跑偏了。
“為什麽要自己買，你可以去林家下面的布料莊挑料子啊。”他掏出一塊刻了字的玉牌，塞到明蓁的手裏。
“拿著，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，她說了，想要什麽樣的布料和衣裳，都可以拿著這塊玉牌去我們家的布料莊和成衣鋪。我們的布料莊有最好的布料，成衣鋪有最好的裁縫，以後，別讓你娘親自做衣裳了，這得多傷眼睛啊。她的病才剛好，還是不能折騰。”
他知道六妹妹從小過得不好，想必相當要強，有很多不能與人言說的苦楚。他平時總是避免提及金錢，而是直接給予她實物，以免刺激到她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。
明蓁接過沈甸甸的玉牌，唇角默默一抽。
她和江明月兩個人實在穿不到太多衣裳。
她若是為了致富，把他們家的布料和成衣拿去倒賣，也很不厚道啊。
罷了，致富的法子還有很多，她往後再好好琢磨。
明蓁暫收了心思，先跟著南苑的宮人前往馬廄，挑選馬廄裏的駿馬。
明蓁看了一圈，只選了一匹柔弱的小馬駒，回到南苑門口。
她以前被狗追過，可害怕那些動物撒蹄狂奔的樣子。
所以，她也就打算由宮人牽著韁繩，帶她到森林裏溜達一圈，然後，吃茶歇息，納涼避暑。
反正其它的貴族女眷來狩獵場，也不是真的來比拼騎射功夫。大部分都是來度假的。
這時，明承燁牽著他的馬匹，走了過來，看著明蓁的小馬駒，若有所思。
六妹妹從小深居簡出，貌似不懂騎馬？
他驕傲地拍起胸脯，提議道：“蓁蓁，你是不是還不會騎馬？要不要跟大哥學騎馬？大哥的騎術還不賴。”
明蓁轉過頭，見他為自己挑選了一匹高大威猛的棗騮馬，還讓人放置一具鑲金飾玉的馬鞍，看起來可威風，盡顯壕的風範。
她知道，明承燁做學問沒問題，到了其它方面，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但和讀書不同，在騎馬這種事上逞強，是很容易給自己帶來危險的。
“大哥，騎馬怪累人的，我不學也不打緊。”明蓁悉心勸道：“這林間常有猛獸出沒，你記得多帶些人手。”
皇家的狩獵場，哪裏會有真正兇猛的野獸。所有的猛獸都是經過豢養馴化的，偶爾放幾只到旁邊的森林裏，讓貴族圖個新鮮。
明承燁多帶點人手，等駕馭不住烈馬時，其他人也能及時幫忙。
明承燁的唇動了動，繼續勸：“宮人們牽著你的馬進去，走的都是那些又短又沒什麽意思的路線。這森林裏有很多漂亮的野兔和野鳥，黃羊和紅毛狐貍，還有如夢境般的七彩湖，十步一景，百步一絕。你得騎馬進去看，才會發現林中真正的美景。”
明蓁被說動了。
該死的。
應該封明承燁為皇家勝地旅游推廣大使。
只不過，被狗追的恐懼感仍然盤亙在她心底，她還是不能跟明承燁學騎術。
這時，明予婉牽一匹小白馬過來了。
她緩緩低下頭，一只玉手恰到好處地擱放到唇上，赧然一笑，“大哥說的倒是不假，讓宮人們牽著走，的確過於無趣。但大哥你若是騎得太快，蓁蓁跟不上你，她怕是會被嚇著，依我看，還是由我來教蓁蓁吧。”
明蓁看著明予婉那輕柔的擡手姿勢，心內感慨，如果是二姐來教她，那一定會很溫柔。
她會擁有最舒適的觀光體驗。
只是，她知道曹楓少將軍也來了。
她清楚明予婉心儀曹楓，上次鼓舞之後，曹楓心有所感，也找明予婉多聊了兩句。
此次狩獵，算是他們培養感情的絕佳機會。
為此，明予婉研究了好多天.衣裳發型配飾，今日，她還特意抹了明艷的口脂。
明蓁想象了一下後面的場景。
到時候，在美麗的森林裏，明予婉一心教她騎馬，曹楓只能默默地在旁看著……
畫面太過美妙，完全沒有你儂我儂的氛圍。
當電燈泡是要天打雷劈的，她絕對不能當。
明蓁深思時，明承燁已是回懟，語聲裏捎了些怒，“二妹妹的意思是，不相信我的騎術？”
明予婉笑容溫婉，睫毛輕緩地閃動著，說話亦是如柔緩的春風，“我怎麽會不相信大哥的騎術呢？我只是覺得，為了蓁蓁的身體著想，還是由我來帶她更合適。”
明承燁：“就憑你這風一吹就抖三抖的身子骨，能有什麽力氣來教她？”
明予婉：“再弱的身子骨，也比讓她陷入危險中好。”
明承燁：“二妹妹這是看不起誰呢！”
明予婉：“講道理罷了，大哥莫要想太多。”
兩人的話裏夾雜著明槍暗箭，不知不覺中，竟然又吵起來。
明蓁勸了幾回，皆以失敗告終。
吵不出結果後，他們還來問明蓁的意見。
明予婉好言相說：“大哥也別同我爭，你讓蓁蓁親自說，看她願意選誰。”
明承燁惱道：“是啊，蓁蓁，你來說。我就不信了，我還能輸給你了。”
明蓁無奈地將目光移向它處，尋找其他合適的騎射師傅。
世子明承安身著勁裝，獨自抱劍，孤傲地站在一匹越影騅旁邊。
他看似無心觀察此處動靜，只會偶爾掃過來幾眼。
但是，明承安的騎射風格淩厲，著實不適合她。
明蓁暗自嘆息，看來她還是要走傳統的旅游觀光路線。
倏然，隨著一陣整齊的馬蹄聲臨近，在場諸人皆是撂下手頭的事，恭敬行禮，高呼“萬歲”。
明蓁遙遙望見四匹駿馬牽著一匹華蓋輦車駛入玄鐵大門。
金黃色與杏黃色的旌旗在車尾招展，綾羅飄搖。少帝慵懶地依在車內，一襲緋色勁裝颯颯，風姿迢迢，一雙桃花眼不起波瀾，宛如平靜的海面下，藏了驚濤駭浪般的桀驁。
明蓁和眾人一樣，單腳後退，彎膝行了一禮。
一名奴仆伏在地，以背為凳，恭請少帝下車。
但見少帝的黑靴落在奴仆的背上，從輦車上下來，接過宮人遞過來的韁繩。
他是不必親來馬廄挑選馬匹的。
宮人們早已餵飽少帝喜愛的翻羽驄，等他一來，自是將馬牽到少帝的身前。
少帝的目光粗粗掠過在場的公侯王女、名媛大臣，眉宇間的厭倦和頹靡一閃即逝。
他隨意地牽過馬，隨手指了幾個人隨行狩獵。
其餘人又開始各忙各的。
明蓁望著那立於眾人中央的身影，卻是有了新的想法。
今日，她來參加春狩，自然不會想要一無所獲。
她做了個最合理的猜測。少帝下旨嘉獎她，應該是為了擡高攝政王府，促使榮陽侯府和攝政王府對立，並不代表他對她已經沒了殺心。
她還是得狂刷少帝的好感度。
上一回的烏龍只是個失誤。
這一次，她不能再出差錯。
昭德皇後的畫卷，她已經帶過來，放在馬車內了。
明蓁暗暗地構思起自己的計劃。
“大哥，二姐姐，你們別吵了。”明蓁叫停了正在吵架的兩人，水眸盈盈，如青蔥般的手指指了一個人，清脆地叫了聲，“你們別吵了，我決定好了，我要跟二哥學。”
她上回聽少帝和文海的談話，大致能清楚少帝生氣的緣由。
少帝應該有些介意她更親近明承安。
那她就再表現出親近明承安的舉動，讓少帝從哪裏跌倒，就從哪裏重新站起來。
被點到名的明承安，轉過頭來，完全是一臉懵。
“我不教連只雞都殺不了的廢物。”頓了頓，他道。
“我不當廢物，我也可以認真學。”明蓁甚是篤定地說，如一只無憂無慮的小兔子般，歡快地朝明承安奔去，仿佛在表明她要好好學騎射的決心。
明承安的目光閃爍，耳尖又是不爭氣地紅了。
他別過頭去，摘下一片樹葉，放在手心揉來揉去，不自然地咳了幾聲，“你別過來，我是不會教你的。”
明蓁仿佛沒聽到，繼續前行。
她方才跑了一小段路，身後卻有個清朗的聲音響起，“既然世子不願意教，那不如由朕來教？”
明蓁聽到聲音，停下腳步，略略側過臉頰。
少帝的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，他的聲音伴著整個南苑的微風，再次飄入她的耳中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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